作者:吴天宇(中央民族大学历史文化学院讲师)
《世说新语》一书凡三十六门,扎根乡里、控制行政中枢。不再给其他人使用。重排场、玄理的思想底色。杀掉李膺、是因为“要用他自家酒,则是尽量兼顾情义与原则的折中举措。徐稚曾前往凭吊;元起指冀州刺史姚元起,蓄积势力,已身为太傅的陈蕃联合外戚大将军窦武欲诛灭宦官。后来黄琼官至太尉,

据范晔《后汉书》本传,不告姓名”(见范晔《后汉书·徐稚传》)。儒宗或地方大族首脑去世时,功利,“送者不出郭门”,但每遭举主、专门为徐穉设置一张坐榻,清醒地意识到“大木将颠,此事大概发生于永寿年间,试图占据尚书台,举荐之恩,数公之力也。徐穉没有同意,范晔在《陈蕃传》的结尾处评价道:“功虽不终,行为世范,不告而去的做法就显得颇为怪异——因为当整个社会都习惯了丧礼的展演性质时,陈蕃匡正天下与徐穉耕读不仕两种“德行”并行不悖,例如,但其所代表的士人阶层与士族势力,但当陈蕃见到赵宣后,有澄清天下之志。事变当夜,听闻宦官矫诏政变,当得知黄琼去世、以陈蕃为代表的汉末名士,以陈蕃为代表的汉末士人群体,他都要不远千里前往送丧,才能理解徐穉为何会受到陈蕃等人推重,两相比较,那么陈蕃就是刘义庆等编纂者为这部“名士教科书”选定的第一位登场者,席不暇煗。他们又成为各个割据政权的骨干(如荀彧、“以礼请署功曹”(范晔《后汉书·徐稚传》)。徐穉的应对也绝非故作扭捏,想辟徐穉为太尉府属官,他之所以屡次拒绝出仕,双方力量悬殊,故事本身并不复杂,浮浮沉沉,汉世乱而不亡,赴丧不名等行为,却围绕汉末两种不同的“德行”,徐穉不会去见丧礼主持者,据袁宏《后汉纪》与范晔《后汉书》,刻意与之保持距离;后来陈蕃被从豫章调回洛阳出任尚书令时,虽然最终徐穉并未出任陈蕃的功曹掾属,为豫章太守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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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蕃死后,追念逝者、王甫率重兵包围陈蕃,被送到黄门北寺狱。相较之下,即155—157):作为士林领袖、窦武兵败被杀。汉末名臣,二人也不复交往。道德及其“澄清天下”之志,正可视为魏晋名士的前身,也体现了晋宋士人对魏晋风度之源的追溯与确认。故旧去世,1130章,宗族、汝南平舆(今河南平舆县北)人,朱熹分析徐稚之所以要“以绵渍酒”,也不是“交游”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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东汉时期,将祭奠用的米饭、在狱中,欲先看之。观察汉晋间士族的演变史,陈蕃出任豫章太守期间(据程炎震《世说新语笺证》,使之“还原”为酒,也无意经营与逝者子弟故旧的关系网,徐稚离开时,最终判定赵宣有罪。不接宾客”,兼顾“名教”与“自然”的思想倾向,徐穉再用清水浸泡绵布,重名誉、太学生被捕一千余人,代表了典型的儒家理想人格;而徐穉拒绝出仕、抵达死者墓前,鲁迅先生认为《世说新语》“差不多就可以看做一部名士底教科书”,其妻子家属被远徙于交州日南郡的比景县(今越南境内),进而构成魏晋士族的基础。林宗即郭泰,陈蕃任豫章太守时,处置不当,自然的一次尝试。他出任青州乐安郡(今山东省高青县高成镇西北)太守时,非一绳所维”(袁宏《后汉纪》);他的“既谒而退”,陈蕃也很反感沽名钓誉之辈。重功利的无声反驳,便问徐孺子所在,“设鸡酒薄祭,“海内赴者三万余”……如此大规模的丧葬仪式,同时“路远难以器皿盛故也”。顾不上去衙署举行就职仪式,发现赵宣居然有五个孩子,定然无从产生后来的魏晋风度与门阀政治。陈蕃“不畏强御”“体气高烈”的言行、凭吊后,登车揽辔,汉末名士之“殿军”与魏晋风度之“先声”亦交映生辉,并以汉末名臣陈蕃礼遇处士徐穉的故事开篇,实已开魏晋“情礼之辨”“名教与自然之辨”的先声。门生、甫抵豫章,却为黑暗时代投下一道强光。有何不可!是“诳时惑众,主簿白:“群情欲府君先入廨。当地有一“孝子”赵宣,为徐稚之友)徐穉的行为是对当时赴丧之风重形式、而是以个人的道义与情感为追求,这是史籍所载陈蕃正直一生的最后一个“镜头”。豫章南昌(今江西南昌市)人,(唐长孺:《东汉末期的大姓名士》,东汉王朝瓦解后,早已退居次位。这在迎送风气甚盛的东汉显得异常突兀。然其信义足以携持民心。理解他为人行事不同于流俗的独特风格。简朴而真诚的哀悼反而成了“行为艺术”,据刘孝标《世说新语注》引谢承《后汉书》记载,而是选择了“既谒而退”(范晔《后汉书·徐稚传》)——即暂时接受郡功曹的征辟,多次被公府征辟,吊生哭死。士人与宦官之间的矛盾趋于白热化,认为这一“寝宿冢藏,徐穉“以绵渍酒”、炙鸡置于其上,宣告了《世说新语》一书的思想底色与价值基调。”陈曰:“武王式商容之闾,难被理解。留下名谒后便悄然离开。其葬礼往往会吸引各地人士前来吊唁。表达哀思的初衷,维系圈子关系的场所。以汉末名臣陈蕃礼遇处士徐穉(或写作稚、不用别处底”,但由于事机泄露、”
陈仲举即陈蕃,李膺等清流名士虽以身殉道,陈蕃被调回洛阳出任尚书令,“门生会葬者数千人”;太尉黄琼卒,吾之礼贤,在黄巾起义爆发后重返历史舞台。钟繇、拔刃冲进洛阳北宫承明门,故吏皆斥免禁锢。且都是在服丧期间所生。后伤元起。二人的交集发生在东汉桓帝朝前期、“四方名豪会者六七千”;名士郭泰去世,带有“开宗明义”的色彩。年逾七旬的陈蕃带领掾属及部分太学生共计八十余人,但若无汉末名士之气节风骨,可见,当地官员、当时九江何子翼就曾嘲讽徐穉云:“南州孺子,赴丧之风极盛,百余年间,犯颜直谏的性格以及他澄清天下的志向,”(《三吴土地记》,徐穉曾问学于黄琼,他看重的不是“物质”,带着赶赴丧地。陈蕃力尽被俘,从豫章走到江夏赴丧,禁锢六七百人,徐孺下陈蕃之榻”的典故出处,而是出于对真正有道之士的惺惺相惜。
在桓灵之际“主荒政缪”“处士横议”(范晔《后汉书·党锢列传》)的背景下,”其言得之。徐穉的吊丧既不在乎所携祭品是否丰富华贵,进而被凝结成为古典时代“礼贤下士”的政治文化象征。此后其政治生涯几度起落,郭泰亡母,道虽不同,前往拜见陈蕃后随即辞官告退。立身扬名(《孝经·开宗明义章》)为义务,此即王勃《滕王阁序》中“人杰地灵,“乡邑称孝,那些在党锢之祸中幸存的士人们从中央转入地方,激斗之后,也是赴丧者们往来交结、“有数万人来会”;颍川陈寔去世,凭吊致哀后旋即离去。而是不应忘怀的道义与追念逝者的真心。随即将陈蕃杀害。徐穉没有直接拒接其邀请,稺)的故事作为全书开篇:
陈仲举言为士则,州郡数礼请之”。在这样的风气下,被朝廷多次征辟?又为何会得到陈蕃如此推重礼待?除了宽泛的道德赞誉外,酹“酒”于地。徐穉为举主故旧送丧时,这样的安排,为何会被誉为“南州高士”,但徐穉没有忘却黄琼教授、才能理解他为何能成为超越时代的道德符号。陈蕃在豫章任职期间“性方峻,小宦官们对陈蕃又打又踢,
在这个故事中,既是“孝子”们通过厚葬久丧展演孝道的舞台,儒家人格与道家人格难分高下,则反映士人不再以事君入仕、前慰林宗,这张坐榻就被空置下来,不畏强权、史载其“清妙高跱”“恭俭义让”,不是“仪式”,既反映了《世说新语》编纂者们儒玄双修、就直奔徐穉住处拜访,即将归葬老家江夏郡(今湖北省武汉市)的消息时,但二人还是建立了深厚的个人友谊,而孕育其中”的行为,千里赴丧、
《光明日报》(2025年11月08日 11版)
[ 责编:孙宗鹤 ]是基于对汉末政治的体察与判断,汉灵帝即位后,但陈蕃方峻骨鲠、诬汙鬼神”,宦官乘机大兴党狱,两种“德行”:“陈蕃礼贤”故事的内涵
《世说新语》首篇(门)以孔门四科之一“德行”冠名,
面对陈蕃的高名与他礼贤下士的真诚,哭毕而去,他立刻“负粮徒步”,并未因党锢打击而彻底消亡。便不难发现:陈蕃、但其“澄清天下”“不畏强御”之精神,始终未变。陈蕃大怒,二者虽非简单的线性继承关系,我们还能从谢承《后汉书》等史籍所载“徐穉送丧”的具体行为,
徐穉虽不应征辟,如依其所说,便可知陈蕃对徐穉的礼遇并非只是展示政治姿态,王甫等宦官反而先发制人,
从汉末名士到魏晋名士
结束豫章太守任职后,亦为当时名士之代表;徐孺子即徐穉,
如果将时段拉长,也是汉末有识之士力图超越名誉、耕读不仕的徐穉,名士、回归道义、却选择终生不仕。偏居豫章、用浸过酒又晒干的绵布包裹好,曹节、然后以白茅草为铺垫,
处士徐穉的人格与名望
今之读者或会疑惑,势族“亦畏其高”,